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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书为友:夜乡
夜乡
文/范亚妮
突然很想念家乡的橘子,香甜味儿能在我心头发出芽儿来。
我其实是一个很少念家的人,除了期末时行李轱辘在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会勾起我想归家的念头,其余时候我都对归家麻木不仁。
我是在南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长大,那儿没有绿树成荫,没有都市繁华,没有小桥流水,也没有诗意人家。我曾称那里是被世人遗忘的故土,和朋友聊起它时得到的往往是摇头与疑问。说不出它哪里灰暗无光,也说不出它哪里惹人注目。这大概就是故乡给我的感觉。
故乡的性格像极了我的母亲,隐忍坚韧,可以忍受千万般苦难,熬过后又自甘平凡。母亲小时生活拮据一直延续到我小时,三十几年的时间,母亲一直都是在熬日子。相比于她的苦,我对食物玩具的欲望因为经济拮据而得不到满足根本算不得什么,我现在保留着的童年记忆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少时帮母亲摘春茶换来的一根冰棍儿而欢悦无比的场景。
摘茶叶是长大一些了,更小的时候的印象是家中经常停电,尤其是夏夜,总有人家因用电过度而坏了线路,整个村庄都会变得格外寂静。我抢着帮父亲把凉席竹床搬到屋门外,拿个竹扇子或者手电筒和姐姐你追我赶闹出一身汗。屋子旁边有一片竹林,晚上的风拂过额头的汗珠,那惬意幽静感是我迄今为止最为深刻的感受。左邻右舍很快就会扎堆出来,聚集在一块闲谈。邻居伙伴逗我,“只要一直盯着星星看,星星就会把你吸走。”我睁着眼睛盯着星星,在以为会被星星吸走的上一秒害怕地低下头,这种恐惧感一直影响到我现在,总是不敢抬头看满天的繁星,怕下一秒儿时的纯真就会被吸走。
故乡的那片橘林是我不得不提的,我因为它跌倒过不下二十次,头着地三次,划伤过无数次,裤子也被扯烂过好几回。近秋的时候我就经常躲在橘子树上,去摘树顶上最大的橘子,而往往最大的并不是最好吃的,却因为能得到其他同伴的羡慕,我乐此不疲。后来橘林被人承包了,我就不能那么放肆了,偶尔趁主人不在家去偷偷摘几个。有一回被抓住了,本以为会被提着去我母亲面前告状,结果不但没被骂还被叔叔任命为橘林的守护者,不允许那些调皮捣蛋的伙伴摘了橘子扔在地上踩烂。自此我度过了一段非常逍遥自在的日子,假期一到,我几乎天天都守在橘林,果实的香浸在我的每一个张开的毛孔中。
故乡的冬天经常被白雪掩盖,我时常约几个伙伴一起占雪地,捡几根枝丫在一大片雪地上划分属于自己的领地,想着自己是这片土地的王,那是七八岁的年纪。再小一些时,像二三岁,只能被母亲放置在摇篮中,母亲把我裹得厚厚的,我仅有的印象是她在门口摘菜叶,一边教我背诗词,母亲把她所有的文学学识全授予我,那是记忆的源头。母亲用她那质朴的语言翻译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小孩子碰到那个老爷爷,就笑着问他,你从何处来的?”我也呀呀学着她的吐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至今背起这首诗,还会回忆起两三岁时的那个场景,是母亲对我记忆的馈赠。
而小时不识诗中意,长大已是诗中人。
如今的我驻足于外地,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那片沉稳的故土,幸好今夜无星星,只有泛白的月亮。突然有种李白“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顿感,若是风能载上我的书信,帮我顺去远方的家,帮我看看故乡的竹林,月亮,橘林。
我其实是个很少想家的人,而我却在这个时候想家,不知道是想家乡的橘子,还是家乡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