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资讯
当前位置:首页 - 新闻资讯 - 征文 - 查看新闻-
与书为友:向死而生的精神跋涉
向死而生的精神跋涉
读《我与地坛》
谢香梅
史铁生在《永在》中说:“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历数前生,你能够与我一同笑看,所以死与你我从不相干。”笑数前生,对正值青春却残废了双腿的史铁生来说有多难,这个向死而生释怀的过程地坛都看在眼里。《我与地坛》记录了作者在地坛的十五年间的痛苦、迷茫、挣扎,对苦难与爱的思考,内心的自省与对生命的诘问,在地坛完成了向死而生的精神救赎。
十五年间,作者仔细观察了地坛四季动植物的变化,来往地坛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对母亲的追悔,不断地剖析自己,将苦难和灰败在阳光下炙烤,思索人生的本质和生命的意义。
当作者摇着轮椅进入园中,从此地坛成为了作者的精神家园。在这段长时间的精神跋涉中,关于死、生、写作这三个问题一直骚扰陪伴着他。
第一个问题,要不要去死。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死,是一个大家都讳莫如深的问题。小孩子说了,大人要赶紧打他们的嘴巴,说声“童言无忌”来抵消晦气;青年人笑嘻嘻谈论的时候,上帝在空中摇头笑笑;老年人戏谑说:“半截身子埋了黄土咯!”另半截身子却在躲。作者在地坛里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情,思索出来的结果淡然得多: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尽管一些人无限眷恋着烟霞下的夕阳,尽管一些人摇摆着身体寻欢作乐。死终将会降临,所以不必急于结束生命,可以试着活活看,反正已经没有什么能比死更糟糕的事了。人一旦有了死垫底,活下去就显得有底气多了。
生与死,这是一个辩证思考的问题。《挪威的森林》中有一句话:死并非生的对立面。窃以为: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一直陪伴在生命左右。其实我们是要越过死才能窥见生,那么在跨过死走到生之前,生在哪?它怎样存在着?那太不可想象了,只能说,生被我们一次次错过了。
作者曾梦想既有健全的双腿,又有悟了人生意义的灵魂,哪有那么容易呢。命运高高在上,玩弄人于股掌之间,让作者在最狂妄的年龄残废了双腿。作者踉踉跄跄地想要报复命运,成天耗在园子里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他痛恨命运,想要用死来蔑视命运,死又有什么错呢。
死是没有错,但是死报复不了命运,带来的伤害还是反弹到了自己身上来。作者截瘫后的不幸与痛苦,都加倍到了母亲的身上,对母亲的冷漠更是在若干年后令他追悔不已。当作者一心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时,他错过了生活,错过了身后母亲关怀谨慎的目光,错过了园中车辙下母亲的脚印。
在母亲离世后,再不能来地坛踩儿子的车辙,作者在地坛默默反刍苦难时,“纷纭的往事才在我眼前幻招得清晰,母亲的苦难与伟大才在我心中渗透得透彻”,用痛彻的领悟告诫天下孩子: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生常常在被错过后才被明白。
死其实是通往生的门槛,我们是要跨过死,才能走向生的。我们在抓住弥留之际的亲人的手边擦过一点生的气息,沾上一点死的腥气,接受这残忍的事实:透过血淋淋的死,才能看到劫后余生的生。
因为不怕死,所以敢活。
怎么活?漂亮而不幸的小女孩,捕鸟而不得的汉子,多年未能如愿的长跑者,优雅的女工程师,园子里形形色色矛盾对立的人给了作者人生启示——世界是因为苦难而存在的。“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惟有接受,寻求精神的和谐。
活着与写作的关系很微妙,因为活着,才不得不写作。为着作家名号的光彩开始写作,写作成了作者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而后作者又陷入了文思枯竭的焦灼中成为人质。因为“人真正的名字叫欲望”,而写作是作者的欲望,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想要得到点什么,诸如价值感之类的。欲望是疲乏生活的礼物,徘徊悬崖时被上方的绚烂星空留住了神思,引发了长久地凝视,作者身处悬崖,将神思流向了星空而忘记了悬崖。这是作者的苦难与福祉。
保留了欲望,也就保留了人生。有些事情,即使不说,地坛也知道作者没有忘记。只是哀痛无须反复咀嚼,过不去的,就不用让它过去了,这何尝不是对生命的尊重呢?我并不认为生命的中的伤痛、遗憾、残破都能被时间治愈,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强大到将每一笔苦难转化成滋养未来的财富,失去就是失去了,该来的还是会来,我们要容许我们的心为一些人和事留一方小小的坟墓。不用强言放过,而是与命运和解,太阳一直就只是在那里,是我们在朝它走去。《西西弗斯的神话》里有一句话: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有人说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尽然。其实生死才是小事,它们是毫无悬念必然会发生的小事。生会带你来,死会带你去。而从生走向死的这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发生的幸运与不幸,收获到的恩情,失去的每一份,才是大事。摊开手心。任你索取,也任我掠夺。在生命的长河里,亲情、友情、爱情、幸福等等,你抓到了哪样,那就是你的礼物。我想,正如《时间的果》中“每一个离去的人,都让我死去了一些,又生出了新的部分。经过了他们的我,已经与原先不一样,而我将携带着这个新我前行,努力地过好每一日,奋力发光,让沉淀在我生命中的你,像云层中隐隐的星群,再闪亮一次,又一次。”这是我们的罪孽与福祉。
一步,两步……其实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生死看来宏大,但我们一直在走向它。我们终将会走回原点的,而这一路失去的重要的人,也一定还在起点笑意盈盈地等着你,你将在这路途中收到的礼物送给他们,讨一声夸奖,讨一声原谅。
这就是作者的救赎之路:惟有虚无了目的,方能看清过程,在爱与苦难的烧灼中涅槃,“所以死与你我从不相干”。罗曼罗兰说的看清了这个世界,而后爱它。那太辛苦了,不如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清醒地顺应命运,与它和解。人世风灯,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