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本位与孝

杨东莼

“人道，亲亲也。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大传》）

此敬祖观念与敬天观念相结合，于是推论之结果，直认全人类为一大家族。中国的政治，以家族为本位，中国的社会，以家族为本位，都是由这观点出发的。（自然我们不应忘记：这是农业经济的反映。）惟其如此，所以说：

“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中庸》）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孟子》）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大学》）

家族既这样重要，而维系这家族的规范就是孝。孟子言孝，首称大舜，他说：“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像这说法，简直以孝为治天下的大本。后来契敷五教，把父子有亲，列在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之前；《周官》六行，则孝居友、睦、姻、任、恤之首（见《周官大司徒》）。孝之重要，由此可以想见。所以后来竟有百行孝为先之说，而孝也就成为中华民族的惟一道德，如：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孝经》）

“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于孝。”（《孝经》）

“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礼·祭义》）

“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礼·祭义》）

（杨东莼：《中国学术史讲话》，《民国丛书》第二编第2册，上海书店据北新书局1932年版影印）